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一百章

關燈
被人抱出仙雲棧那時,我只記得腹痛如絞,銀絲白發,以及這造孽的珠胎活生生在肚子裏搞風搞雨的慘況。

意識斷層,恰如那叫我拉纏撕扯、生生斷在我手中的白發。一絲一縷,根根如涼泉新雪,於手心一滑而過,說不出感覺,捉不著痕跡。

我清楚得很,自己這是要被疼暈過去。

可昏厥深處,那濃霧般的混沌過後,我有著思維,有著意識,卻陷入一個夢境。

一個無比真實、於我而言光怪陸離的夢境。

我在一個光線昏暗的宮殿之中,見到一名少年張眼醒來。

那少年蒼白纖瘦,一雙眼眸黑沈無底,你即便看去一眼、兩眼、三眼,也始終看不透他的心思。

他身著又寬又長的衣袍,薄而輕透,隱隱可見其下肌理的形狀。那可真是副營養不良的身子,好在還不算太矮,吃得飽些,來年還會再長。

少年面素無聲,在宮殿的甬道中款款而行。我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後,即便不是我想跟,卻是背轉過身,走不出幾步,又會回到他身旁。

少年至偏室取酒,送到一處燈火輝煌的內殿。我眼看著他脊背筆直,步入光中時一點點下彎佝僂,那原本毫無神情的臉容漸現出這世間最恬顏諂媚的笑意,曲背縮身,目光閃爍,走向了那殿中一男一女面前。

殿中的男人也並未成年,卻不知比那送酒斟酒的少年英姿颯爽過幾許。此人臉上有條由眼角至唇角延伸的長疤,放在今日,恐怕普天之下無人不識,這便是年輕個二十來歲、尚未在江湖上翻江倒海的小魚兒。

我也覺得詫異,自己怎會無端端夢到此處。我當然也知道,那此刻正在我身旁,拱手送酒,卻又對小魚兒近側女子笑得情迷入骨、色魔附體的少年,正是我這半輩子甩不脫、亦恨到死的老相識——江玉郎。

兩個男人認了出來,女的也沒有猜不出的道理。看這女子煙視媚行,若當年青春,懂得收斂一些,少招惹幾個刀客劍士,指不定還真能做了我的娘。

此間便是迷死人不償命蕭咪咪的地宮,我竟然進了殿主的夢境。而之所以說此夢與殿主有關卻非小魚兒,是因為殿主走到哪裏,我幾乎便要身不由己地被他黏附過去,

我深想其中的關節,能叫我與這人扯上關系的,一、是傀儡師的昏招,二、便是我肚子裏的那一塊肉。

暫且不論夢境由誰鑄就,它並非虛幻,反倒與我當年所知的種種細節吻合應對,絲絲入扣得好比現實。

殿主偷他爹的藏寶圖,跑來峨眉尋寶,被蕭咪咪逮進地宮消遣一年,封為妃子。尚有一個與殿主交好的少年,便在今日被女王的眾妃們聯手害死。

殿主見到那少年的屍體時,表情懨懨的,卻半分憤怒哀傷都不曾有。他轉眼迷暈了一群後宮少男,拿著面光亮晃人的銀質托盤,閉緊了門走上去,一個個將人弄死。那殺人的手法也不一而足,有些是叫他徒手扼死的,有些便是拿銀盤硬生生敲碎了腦袋血漿肆流而死……我不是沒見過死人,這一次卻比哪一次,都不乏血腥震撼。

殺人者步調沈穩,人死過後他脫了染血的第一層衣袍,換上新靴,擦幹凈了手,擦得盤子光亮如新,若無其事去伺候小魚兒與蕭咪咪。

很快地,我見到了殿主與小魚兒的初次對話。兩人站在一處,那對比再明顯不過。小魚兒眼珠亮得都要冒光,即便沒有半句自負言語,卻仿佛將殿主透骨摸清,驕傲立顯。

殿主孱瘦模樣,嘴唇蒼白,眼中靜沈。不過一個面黃肌瘦的少年,又顯不出少年人的神采與朝氣。我自然知道他是活生生將自己扮出來的,心底裏便為他齒冷。

我看著兩人重回蕭咪咪面前,又看著殿主自編自導眾人被殺的慌亂,他在糞坑裏與小魚兒有了那日後叫我唏噓的一番對話,他們一人一句天才、一句天才的天才相互稱呼。爬出了糞坑,又進了歐陽亭的地靈宮,一時透骨針一時情鎖,柳暗花明又遇水上黃花蜂、再遇軒轅三光江別鶴……好像種種畫卷於我眼前順次展現,而我竟然再見到那當年耳熟能詳的江湖風雨,正可謂因緣際會。

至於殿主與小魚兒叫情鎖鎖在一處,沐浴更衣都要形影不離,然我比他們更慘,出更如廁也要作陪。白日裏跌宕起伏的確有趣,論到生活瑣事,我真不知自己還要觀摩到猴年馬月。

殿主年輕時與後日很是不同,我也只有在蕭咪咪的宮闕裏才見過他一副沈郁死氣,出來之後與小魚兒勾心鬥角,小魚兒還時不時誇他女扮男裝、傷春悲秋、滿腹心思比女人還要千回百轉。

我雖不是時時能分出這人面上的真假,但有時殿主說了句真話,就連小魚兒都要覺得那是假的。

我因此在一旁笑他活該,看他少時稚嫩,緊張時尚會面色泛青,又看他說哭就哭,哭時還能帶笑,做回紈絝子弟花花公子亦是得心應手派頭十足,初時那些許的新鮮便漸漸被煩躁取代。

我倒寧願他一生一世與小魚兒綁在一起,那樣即便我夢裏離不開他,也好只看著小魚兒而忽略他。

直到那日,江別鶴為二人取下手上情鎖。小魚兒被點了穴李代桃僵,躺在江別鶴床上替人受死。鐵心蘭循他爹鐵戰的暗號來此,身後還追著一個江無缺。

不,那時江湖人稱花無缺。

而無缺公子在這一夜,亦與小魚兒鐵心蘭一樣,年輕得厲害。

那夜幕中的一絲光亮,就能叫那人光彩盡綻。而我也從未見過他比這日更年輕鮮亮的臉,清雋秀美,自若不同。他雖是初踏江湖塵俗未染,但說話氣度,皆是從容不迫,叫人信服,又叫人追從。

小魚兒日後總結他這時不過是無痛苦無喜樂的假人,但我卻覺得他更比我認識的那人,通透豁達。

一道不問情由殺人的師命,他心中怎會不猜測不質疑,可被小魚兒一語中的,他亦不過是一笑置之。

我喜歡他這時笑靨,輕松,放下。比那日後沈寂、平和、無欲無求,更要真實。

若是磨難能令一個人改變,卻不知這改變是好是壞。

我只知道,邀月憐星的這個計劃,只不過因為對方是小魚兒江無缺兩兄弟,才會變得合理精彩。試想,定計者當年最想見的一幕,不過是真相大白那時,活下來之人面上懊惱發瘋的表情。可江無缺並不認識小魚兒,縱然知道二人是手足兄弟,從無交集的兩個人,痛亦有限。再說,她們要他殺人之前麻木不仁,又要他殺人過後懊悔痛苦,這本就是自相矛盾的設想。而若移花宮今日養出的不是江無缺而是江玉郎,以殿主天生的性情,殺了一母雙生的至親又如何,怕是還嫌多一個兄弟活在世上礙事。

那樣,邀月憐星十七年漫長的等待與夢想,都化夢幻泡影。

只不過這一夜,江南初秋,江無缺歪打正著撞見小魚兒,就沒有不殺他的道理。不久之後,這命定的二人一同走向星空下的郊野,望見隱隱龜山的暗影,江無缺動手在即,卻註定了瞧見他這一生責任深重的女子胴體。那夜風之中,星光弋動,為了心上之人脫得幹幹凈凈的鐵心蘭,江無缺為之違逆師命的女子聖潔,近在眼前,我卻不能親眼瞧見。

我只能陪著殿主聆聽江南大俠的教訓:在你自己爹爹面前,並不需要太用心計,就算你智計強勝你爹,難道你爹還會對你怎樣不成?

我錯過了鐵心蘭脫衣救情郎的一幕,便實在不能對這對阻我看戲的父子生出哪怕一分好感。又一想,這夢一分是一分,一刻是一刻,如此悠長,如果夢裏之人始終無法醒來,怕是年年月月、日日夜夜,真得要看著殿主走過半世,那一寸寸光陰重來一遍,想想便覺崩潰。

自然越是如此,越對這少時的江玉郎反感良多。看他拼了命地去練地靈宮帶出的武功秘籍,不用江別鶴教就知道主動與江無缺攀結,小魚兒走後他自然遇事呈祥,不久便與雙獅鏢局合謀,先後兩次劫了段合肥的鏢銀。第一次上演仗義相幫、尋回失銀,給他玉郎少俠攢足了名聲、出盡了風頭;第二次索性殺人滅口,一計害三賢,更將鏢銀獨吞笑納。

那一招連著一招,一計更勝一計,我在一旁瞧著也只能自嘆弗如。殿主無風起浪、損人利己、斷絕後患的本事,莫說是他爹江別鶴,只怕天下第一聰明人小魚兒也不敢輕視,只叫自己打醒十二分精神,提防著那人見縫插針、無往不利。

雖說我對殿主百般成見,卻也要由衷讚嘆他手中的為非作歹進退有度,有起有承,成功之日便是件貨真價實的藝術品。只可惜他能成大事,卻叫他爹坑得不輕。

我則是被殿主他老人家坑得不輕,三年了,整整三年了啊!我與他無時無刻秤不離砣,難道是上輩子欠了他不成,這夢裏不僅要看著他吃喝拉撒,更要看著自己曾經所愛的這個男人,在多年以前自己所不知的時間地點,一遇女子便化出無與倫比的厚顏無恥。

殿主是怎樣將鐵萍姑騙到手的,真的從沒有人告訴過我。

他跟在鐵萍姑身後趕也不走,將人灌醉抱到床上,未行雲雨之事卻叫對方先行醒來。鐵萍姑未曾殺他,他反倒痛哭流涕說自己是情到深處。而當我親眼見到自己那般愛慕過迷戀過的男人,一把抱住了那強取未遂的女子,大叫著:你要麽殺了我要麽原諒我,我死也要喜歡你——那時刻,我倒退一步,才覺得自己好生可笑。

我對他早已無愛,卻也沒想過是如此不值。

還記得仇皇殿囚室外、叫我摔在此人腳邊的一盆蘭花,那時我怎知他是誰,還以為他是想起了江無缺的妻子鐵心蘭,今次這夢裏,我才總算見到了這樁讓我無以言說的前事:原來他還肖想過鐵心蘭!

就在鐵萍姑面前,手伸入鐵心蘭衣下,感嘆小魚兒花無缺兩個孩子,自己卻早已成了男人——雖然我跟著他這麽久,也沒見過他真的在哪一夜成了男人。

由孩子變男人的過程,叫他偏巧不巧遇到了迷死人不償命的蕭咪咪,怕是再對著天下間其他女子都要生出障礙,誰又想到他原也是色迷心竅的德性。

殿主強要鐵心蘭,關鍵時刻救人的是江無缺。

江無缺曾說他被白山君夫人所傷,游絲針竄入“笑腰穴”,險些狂笑三日大笑至死。但他也沒有說自己正在那日遇到了殿主調戲鐵心蘭,難怪在江無缺心裏對殿主如此輕視,親眼瞧過那人醜惡嘴臉,怕是這一生一世都無法不銘記。

我聽著江無缺違心大笑,又眼見殿主挾持鐵心蘭,我知道就在這次,鐵心蘭將江無缺放入了心。換做是我我也會,任何一個男人不畏生死地出手相救,殿主提醒過他:一個人的命只有一條,他卻說若為她死,並不需什麽條件交換——他說:她是否對我好,是否會回報,也都沒有什麽關系。

殿主最終輸人一籌,由江無缺手下保住條命,遠遠逃開自覺安全時便撣了撣衣袖,笑道:“蠢貨。”

這是在笑那人為了名女子看淡生死,這於殿主而言簡直不可理喻。我於他弱質少年看著他來到今日,早已知道在他心裏,誰死都好過自己死。他什麽都不怕,唯獨怕沒命,因此向來自愛。

可即便如此,在日後得知燕南天捉了他爹江別鶴,並要交給小魚兒親手報仇時,他卻跑去以卵擊石了。

他該知道,燕南天眼皮底下露出一點破綻,他會死得連渣都不剩。他即便真以為自己聰明了得贏得過燕南天,卻也沒有必要為了他爹鋌而走險。

他爹對他算不上極差,可我總覺得以殿主為人,就算他爹對他好得空前絕後,大難臨頭也該是自己飛的。

可憐的我,終於在陰謀詭計見至乏味的夢境裏,親眼見著江別鶴江玉郎這一對父子被燕大俠重手廢去武功。山洞之中,江別鶴嗟嘆詛咒,殿主忙於自救。當顧人玉受小魚兒之托前來告知二人未來命數之時,顧人玉溫文有禮地讚嘆了一番小魚兒的開闊胸襟。冤冤相報何時了,燕南天要小魚兒手刃仇人,小魚兒卻說:殺了他們不一定就是報仇,留他們活著懺悔才最有意思。人殺我我殺人,豈非一丘之貉?

殿主正在強行聚納真氣,聽到這話,猛地擡起了頭。

他眼中不是慶幸死裏逃生,卻是一股被人生生挫傷了自尊的憎恨。這人也會有自尊麽,他總歸是覺得小魚兒不殺他是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,畢竟他日後也是這般對江無缺和我的。

那顧人玉聽了小魚兒的話,將江別鶴江玉郎領回家中,引狼入室。

殿主換了身園丁服,駝著背,夾緊了尾巴。我日日在他比鄰之所,最是清楚他裝模作樣時不分戲裏戲外,江別鶴遇人逢迎一副痛改前非的嘴臉格外落差,反倒是殿主不聲不響擔糞施肥,該他的工作不嫌臟臭,卻也從不自攬活計,反省態度差強人意,卻也算兢兢業業。

那時節誰不認識江南大俠這對假仁假義的父子,顧家園子裏的下人亦非與世隔絕,閑來無事聚集二三商議如何為民除害。有一次江別鶴叫人打得狠了,殿主擔著兩桶花肥過路,看也不看,就那麽徑直走了過去。

人群在身後起哄,我以為他定然能忍的,豈知他走出幾步,忽然放下了擔子,拎起花肥回頭,手一揚便將那烘臭之物往眾人身上大喇喇潑去——他爹正擡頭,劈頭蓋臉……

事後殿主給他爹擦洗沐浴,又得了一番教訓:小不忍則亂大謀,果然火候不夠,沒點定力。

殿主那時說:“算了罷,事已至此,總不能日日想著東山再起。”

他爹點頭:“甚好,你在自己面前也保住此副口吻,他日就無人再對你疑心戒備。”

殿主恭敬稱是,並無表情。

那之後又過了許久,江別鶴終有一日提起了喪神訣。父子倆原也是不甘寂寞之人,就此一拍即合,齊心協力謀算起未來。

但很顯然地,有些話殿主沒問出口,事實卻擺在那裏。為何他爹這幾年來將秘密藏得如此之深,如此龐大的秘密,一人獨吞也消化不良,更何況殿主是他的親生兒子。

他卻還是不信。

那之後不久,園子裏的家丁開了個有些過火的玩笑,向殿主父子的飯菜裏投毒,份量不重,只想著將那二人小懲大誡。殿主發現時欲加阻止,卻發現他爹早已毒發昏厥。

這之後殿主端茶倒水、侍奉床前,江別鶴聽了他兒子口中的來龍去脈,面上一副了然,豈知心裏還是不信。

等了幾日,便出手向殿主落了一樣的毒,這回份量十足。殿主倒在地上抽搐,江別鶴冷眼望著,“你以為我不知曉,當年偷我的藏寶圖,今日便輪到喪神訣。我以為自家養的狗都還有幾分衷心,豈知親生兒子,到頭來連狗都不如!”

殿主原本是虛弱得快要沒氣,聽了這話,也不知從哪摸出把剪子,歪歪扭扭地爬起來,發了瘋般便向他爹刺去。

二人爭執,結果我也知道,殿主捅死了江別鶴。對方死不瞑目,殿主慘笑一聲,道:“兒子自從服用過蘇櫻的百病百疼催生丸,對毒物便留了一百倍的神。”

那時殿主還是戴罪之身,無端端又鬧出人命,他深知顧人玉家規,因此拿手中家丁落毒的證據威脅旁人幫他隱瞞,說江別鶴只是病死。

這之後倒是出奇平靜,殿主照常做工,栽花種花,直至半月之後。

那幫顧家下人定是工事太輕,閑來無聊,又聚在背後說江家父子的傳言。

殿主如何冷血弒父的,沒一個見過現場,卻又個個都說得頭頭是道惟妙惟肖。

那日也不知誰的運氣不好,殿主走近聽見,瞬時火起撲了上去。他沒有武功,手腳筋都是斷過重接,一個人也打不過六七個,被扭在地上叫他安分做人、少在那邊學狗亂吠,他拼命亂掙,忽然直起了頭尖叫起來。

那叫聲又急又厲,鉆入耳中直沖那頭頂天靈。家丁個個被駭得不輕,長這麽大誰也沒見過這種陣仗的,堂堂七尺男兒,難道說被打得痛了抑或壓得急了,竟這種叫法,頭皮發紫,叫得如此之慘。

殿主當下被人放開,恍惚著回房,坐了半日,夜間便放了火。

他自己趁亂由顧家花園裏逃了出來。

我跟著他,看他腳步虛浮,每走一步都似乎要傾倒一般,心中便確信了大半,他這一回是真的傷心。

可他這人又與人不同,大多數人即便被生父毒害,關鍵時刻也下不去手弒父。殿主卻是主動反擊,一絲機會也不留給對方。

事後倒來心痛。

而他如今是重罪未清又成了縱火犯,顧家的人自然不會放過他,他一路逃亡猶如過街老鼠,時不時還上演一副失魂落魄,我幾乎可以自他胸前背後清清楚楚讀出四個大字:窮途末路。

即便如此,他的運氣實在不算差,因為他遇到了胡夫人。

當年未嫁作人/妻,大路之上,胡夫人一身紅衣遠遠而來,神態裏少不得幾分涉世未深的嬌憨與天真。

她也實在多事,看一群人圍追堵截一個,義字上心,竟出手救了那落單之人。

那人自然是殿主。殿主滿身狼狽又好似神智潰亂,這些不算緊要,緊要的是他還生著一副叫女子多看幾眼的模樣,泥水臟了臉,就更是想叫人看清他泥汙之下的容貌。

因此清醒過來,殿主幾句淒楚、幾句甜言,輕易虜獲胡夫人芳心,真不怪他順勢而行,實在是胡夫人比鐵萍姑還要好騙。

休養數月,殿主病好便急著與胡夫人成親洞房,只因胡夫人告訴他說,經脈可以重塑,武功可以重練。但她幫他本是出於自願,殿主小人之心,才怕胡夫人反口,因此抽一夜時間,套牢一個女子一生。

那洞房花燭夜,胡夫人甚至不解情/事,我站在青紗帳外,看這喜房之中無一處紅艷、無一個喜字。

殿主枕邊喘息,也沒給這女子一句承諾。

但這的確是他出地宮後的頭一次,我跟在他身邊數年,他碰過誰有過幾個女人至少還看得清清楚楚。他大概是真的叫蕭咪咪傷了,明面上調戲女子無數,但哪次不是利用為先急色在後,至於床笫之事,單看眼下一次,就知道他是厭惡至極。

簡直像吃長齋的和尚被硬逼著吞了塊油浸肥肉。

那夜之後,真的再無後話。

殿主武功小成,招攬了幾個地痞流氓,成立仇皇殿。

那時仇皇殿的勢力只能管到四海邊上的幾塊農田,也不知怎麽就被我爹相中,助他人力財物,而他果不負所望,稍稍扶持便如野草滋生,壯大之勢一發不可收拾。

我是有眼所見,他那幾年裏的確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力,單是真力從頭再練,換作別人早可能望而生畏。但他還要用那不入流的功夫,去挑戰許許多多早已聞名天下的世家門派,雖然手段難看得讓人不忍直視。

而他的性情,也在這幾年之間變得古怪。一個人,若是想在有限的時間裏,逼著自己變作本不可能的強大,那他必然要有所犧牲。殿主犧牲了他所有的樂趣,要為他爹報仇。

在他心裏,小魚兒、江無缺、燕南天他們一起,害得他父子二人淪落至此。

他親口對胡夫人說:小魚兒那所謂的饒他不死,令他恨到無以覆加。

昆侖山上仙雲棧,他生生拆了江無缺一家三口,當看著那第一次相見便將自己比下塵埃的無缺公子,終有一日茍延殘喘地伏於自己腳下,殿主展現了這許多年以來第一個笑容。

那藏在一枚醜陋面具下、叫人心寒的笑意。

不久後,我見到了我自己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原諒我本來十字概括之的內容寫了一大篇,實在。。。這個人是殿主啊,就算沒人喜歡他。。。

另外上章男主表白有人表示不理解,其實男主本來設定就算寫到完結都不會表白的,可我突然覺得那樣太坑爹了,對不起社會對不起人民。。。解釋一下吧,孫姑娘在無缺叔心裏從來就不是什麽好孩子,本來兩人就缺乏溝通,不溝通必然導致誤解,無缺叔對女主誤解不是一天兩天了,戳那兩劍就是最好證明,不然心裏面當寶下手又那麽狠,才是真的人格分裂。。。所以上章後半段無缺叔說孫姑娘的話都是憋他心裏一年兩年的,他從知道孫姑娘身份開始就已經各種不順暢,孫姑娘做的事又那麽容易讓人產生歧義,男主再什麽都悶心裏,該解釋的不解釋,該問的也不問,導致最後自己越想越岔,他其實是相信孫姑娘本質不壞的,所以老覺得我拿什麽拯救你我親愛的兒媳婦。。。

再另外,既然這麽不待見孫姑娘為什麽還說喜歡他,就像大多數正道俠士偏愛魔教妖女一樣,那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力,,,剛開始的時候被孫姑娘霸王硬上弓就不說了,無缺叔後來的心理活動應該是:這女的對我真好,但我不能喜歡她,她是壞人。可我本來好像沒有多喜歡,怎麽越告訴自己要克制就越覺得喜歡,不行我要克制,克制不住我可能真的有點喜歡,一定要克制,完了我喜歡上了,一定不能喜歡她竟然勾引我兒子,可是怎麽辦越來越喜歡了,克制克制克制克制,不好她死了。。。就是這樣,我揣摩著跟我想買一件衣服沒有買,事實上那衣服不一定真的很好看,但我錯過了,回家以後越想越後悔,越想越難受,到最後回去買了卻發現賣光了,我崩潰了。。。當然不是說無缺叔那麽膚淺,人家是真愛,可萬事萬物都是有原因的,有好感的時候不知道孫姑娘那麽壞,知道真相了就使勁憋,結果把好感憋成欲罷不能了。。。

最後的最後,就算無缺叔一點都不喜歡孫姑娘,人家女主做那麽多事還是為了他,最後死了還是因為他,他是非觀那麽重肯定受不了,再加上這是篇言情文,男主肯定愛女主的,那女主一死,再正常的人也都有點抽風了,該說的不該說的肯定也開始瞎說了,情緒穩定的時候不會說我愛你啥啥的,吵架的時候也肯定是相吵無好言,,,還有就是,雖然我不待見男主,但其實他從頭到尾真沒做錯什麽,他既可以選女主也可以選對鐵心蘭負責,人家選了也堅持下去了,只不過選的不是女主而已。。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